【沙李】暮雪
一
当第一片雪落下，往往无人在意。
第二片，第三片。
……成千上万，不计其数。
直到那根弦绷断。
二
晚八点，京州晚高峰。
立交桥上不复往日川流不息的景象，夜幕下一片扎眼的红色宛若泥潭。车子倒真的陷入泥潭之中——京州这场雪下得太大了。
不止京州，整个汉东都被这股强势的寒流袭击。天气预报错估了这位外国友人的热情，这场风雪给了京州人一个措手不及。街上还有露着脚踝敞着领口的少男少女，这下寒气一灌进来可有的受；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的办公族穿着精致的套装，却被迎面撞来的大风逼得步步后退。大家风度也不要了，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挤一挤。街头的杂货店人们捧着热饮在一起抱怨着天气，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。
三
这位来自西伯利亚的客人可真不够友好。
这是句俏皮话，可一百句俏皮话都不能让坐镇市委的李达康心情好上一星半点。京州主干道拥堵十分严重，那一条条道路仿佛是被灌注了鲜红的血液的血管，就这么刺激着众人的视网膜。
赵东来忙得脚不沾地，紧急协调各区出动力量完成路面清扫除障工作，同时安排路面协警指挥疏导地面交通。
李达康站在办公室的窗前，眼前白茫茫一片，窗户受到屋外冷风和室内热气的双重作用，熏染上一层白雾。他伸出手抹开，那雾瞬间化作水珠，又顺着痕迹流了下去，汇聚在窗槽里。
透过斑驳的玻璃向外望去，远处的主城区上空显得格外明亮。
他凑近了些，想要看得更清楚。鼻尖蹭到了水汽，他也不太在意。看着那红色的光点缓慢地移动着，他的思绪也不由得飘远了些。李达康想起了正在改造中的老城区，想到了今晚京州各大医院压力肯定不小，又想到明天是工作日、各中小学可能要安排放假……
又想起了那没有人气的市委宿舍。
明明有热风，却冷到牙齿打颤。
算了，不想了。
李达康收回视线，挺直了腰板，转身坐回椅子里，专心致志地研究起市府送来的预案。
四
同样表情严峻的还有沙瑞金。
汉东省几个大市对待此类事件有丰富的经验和较为详备的预案，而且作为经济发展较好的几个市，他们的资源也相对更丰富，在面对紧急情况时也就更有底气、更从容不迫。可汉东省地形复杂，个别市自然条件较差，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很容易发生灾害，这对地方政府的应急反应能力也是个巨大的考验。作为省委书记，他要考虑的更多、也更全面。统筹规划岂是那么容易？看看那堆成了山的文件你就明白了。
沙瑞金摘下办公用的眼镜，揉了几下眼睛。手头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，各项事务也已经安排下去，各方面都有专人负责，他也可以稍微松一口气。
他望向窗外，看着被大雪笼罩的京州，心头一动。
五
在文学中，“雪”是一个经典的意象。有人歌颂它洁白，也总有人争论它肮脏与否。
李达康没这心情，京州不下雪的时候他得关注大气悬浮物数值，下雪了他得关心清理积雪工作。
时时关心、事事不忘，却忘记自己是血肉之躯，忘记自己也有个家。
沙瑞金让司机把车停到市委大楼楼下，从车里拿出一把伞，挥挥手让司机先走。
市委书记的那间办公室果然还亮着灯。
沙瑞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，李达康正拿着笔改着预案中疏漏的地方。市委书记的眉头皱的很紧，看到最后总算是放松了些。再一抬起头，正好看到这位笑眯眯的、不请自来的省委书记。
“沙书记好！这么晚了您来我们这儿是有什么指示吗？”
“你们整个京州市委市府加班，我这个做省委书记的还不能来看看？”沙瑞金故作讶异地挑起一边眉毛。“和我出去走走吧，总憋在办公室里人容易头脑不清醒。”
“诶好的沙书记。”
六
沙瑞金和李达康并肩走在雪中。
李达康秘书出身，心思细腻，可这份心思却从没在自己身上花过。他自己懒得带伞，导致他出门的时候想找一把伞都找不到。
你说小金？刚才被李达康支使去干活了。
沙瑞金看着李达康找伞而不得，忍不住自己话里的笑意：“没事的达康同志，我这把伞比较大，咱们打一把伞够用的。”
“行嘞。”
伞是沙瑞金的，李达康本想接过伞替他打着，却被沙瑞金不容置疑地拒绝了。等到走得远了，沙瑞金换了只手打伞，他牵过李达康的手十指相扣，一起塞进了自己的衣兜中暖和着。他轻轻摩挲着对方的手指，感受着对方指关节磨出的茧，想要让他的手暖和一些。
这姿势确实有点别扭，达康也有些不自在。他轻轻动了动将手从温暖的衣兜中抽出来，沙瑞金也就不强求，又换回原来的手打伞。
“出来走走有没有清醒一点？外面的空气虽然寒了点，但是很提神醒脑啊。”
“那我还不如直接在窗口吹风呢。”
“又想感冒了？”
“……我要回去看文件了。”
“劳逸结合，最近忙也别太累了。今晚要不要到我那里？你没吃晚饭吧，我给你下一碗汤面暖暖胃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“我等你。”
“嗯。”
七
为众人抱薪者，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。
暮雪纷飞，万家灯火通明。
总有一扇窗，是为你而亮，永不熄灭。
——假装有分割线——
@旧仓 灵感来自仓仓的图！
啊赞美仓仓！
还会有《朝霜》的！
深夜摸鱼好爽
(明早概率论和宏经双重轰炸)
评论(12)